参赛途中自杀 那是1934年4月热带平静的夜晚,游轮从新加坡驶出,穿越马六甲,目的地槟城。晚饭之后乘客们都在大厅或者酒吧里消磨时光,他们有的聊天,有的小酌,有的读书,有的玩纸牌。而网球冠军佐藤次郎——当时最著名的日本运动员,把自己关在下层的头等舱客房里。那里有一张作为祭坛用的小桌子,上面放了插着兰花的花瓶,还有佐藤次郎的父亲以及未婚妻的照片,两支点燃的蜡烛,以及一碗装有日本甜点的贡品,祭坛背景墙上则悬挂着日本的国旗。佐藤身穿白色法兰绒裤和本国戴维斯杯团队的官方夹克,在这临时的神龛前虔诚的祷告。 这位来自早稻田大学的学生矮小而又健硕,他的肩膀上承载了一个国家对于网球运动的全部抱负。佐藤次郎是20世纪20年代初以顽强著称的“小巫师”清水善造之后日本最具天赋的网球运动员,1932-1933年间他连续两次打进温布尔登公开赛的男单四强。即使在那个群星璀璨的年代,佐藤也以巨人杀手的身份杀出了一片天地,佩里、克劳福德、奥斯汀、伍德等明星都曾是其手下败将。
佐藤正在前往欧洲的航线上,目标率领日本队在戴维斯杯第二轮击败澳大利亚,日本曾在1921年拿到过戴维斯杯的亚军,整个国家对戴维斯杯荣誉的渴望不言而喻。更重要的是,佐藤次郎将第四度冲击当时最令人垂涎的网坛荣耀:温网桂冠。狂热的日本民粹主义已经达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,而佐藤感到自己早已无法承受这样的重压。海上平静的夜晚,佐藤独孤一人在房间里庄严的跪下,他祈求的不是胜利而是宽恕,他已然失去了斗志。 人们几乎无法理解为什么如此优秀的运动员会自暴自弃,表面上他有充分的理由珍惜当下。他有名、备受敬重和爱戴。春天佐藤就将与自己美丽的混双搭档步入婚姻殿堂,他才26岁,正值当打之年。而且,以前从未有一位世界级的网球运动员像他这样气质温润,容易被对手接纳。佐藤从未质疑过判罚,甚至未瞪过司线一眼,更别提主裁。除了偶尔鞠躬以表达对对手精彩击球的认同,他没有其他特殊习惯。他的体育精神一直是后辈的楷模。
佐藤次郎未婚妻
然而和公众形象不同,佐藤在内心深处备受煎熬。晚上11点半,佐藤的室友发现他不见踪影,只留下了祭坛上的两封信。一封是佐藤对其戴维斯杯队友写的,信中表达了对自己身体状况的担忧:“我对球队毫无用处,相反的,我只会给你们带来烦恼和困扰。请你们尽最大的努力超越我,我为你们祈祷,也相信你们可以做到。我会在精神上一直陪伴你们。”另外一封信是给游轮的船长,他为自己的行为所造成的不便和尴尬表达歉意。这两封信清晰的说明了他的去向。
佐藤坚定地选择了跳向大海
带着佐藤还未溺水的希翼,船长马上掉头返航,接下来的7个小时船员一直忙于海面上的搜寻。可是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。后来人们才发现两个沉重的铁质滑轮把手不见了,球队用来训练的绳索也失去了踪影。看上去佐藤用了极端方法以确保自己能以死亡速率沉入海底。 最终,游轮不得不发出一条无线电消息,声称日本最优秀的网球运动员、民族英雄,以投海的方式自杀了:“4月6日日落之时,他的朋友们聚集在甲板上,为他的灵魂祷告。”
佐藤次郎的自杀震惊海内外,成为各大报纸头版头条
国家楷模 佐藤自杀的消息震惊了日本和整个网坛。到底是怎样的焦虑才能驱使一个处于鼎盛时期的冠军走向绝望?他的自杀完全不合情理。很多网球明星在怀念佐藤并对他表达敬意时都提到了他的乐观天性。佩里说:“他是我认识的最快乐的人之一,很有幽默感。”奥斯汀说:“他给大家的印象是:他会是地球上最后一个走到这一步的人。”他的队友也形容他爱开玩笑,总能逗人乐。 难道他们都被欺骗了?其他球员失利时的暴怒和冲动从未在佐藤的身上体现过。球场上的佐藤是让人最难以琢磨的球员,他的行为举止都是如此的克制,甚至有人批评说从外表看几乎不可能猜出他是输是赢。场上如此,场下亦然。
为了理解佐藤自杀的原因,大家必须先要了解他比赛和生活的时代。上世纪30年代,网球运动在日本蓬勃发展。新的俱乐部如雨后春笋般涌现,巡回赛的观众场场爆满。然而更往前的一代,大多数日本人还从未见过标准的网球。他们用的是软的没有包裹的橡胶球,需要大力击打才好控制。基于这个原因,那时日本的网球运动员握拍都比较夸张。即使是清水这样的冠军也受到了儿时用普通橡胶球的影响。佐藤则属于新的一代,他的技巧得益于国外训练时的积累。 1931年佐藤首次亮相欧洲即打进法网的四强,半决赛五盘大战惜败于后来的冠军波洛特拉拍下。紧接着首次出战温网便打进了八强,1/4决赛再次输给波洛特拉。随后他创造了一个纪录,在同一个赛季拿到十几个稍低级别英国赛事的冠军。1932年温网,这位非种子的日本选手是唯一一个不丢一盘打进八强的球员。1/4决赛是一场日本战术和美式狂攻的对抗,佐藤击退当时的卫冕冠军伍德。他为日本网球挣来了全世界的敬重。 正如当时的日本军事实力,他率领的日本戴维斯杯队也极具战力。从没有哪个时代能像当时那样看高国家威望,而像佐藤这样的以体育赛场为战场的人,也从未被允许遗忘他们肩负天皇的厚望。
佐藤次郎与日本各界人士
佐藤本质上仅是一个运动员,对军阀的政治野心毫不关心,但他热爱祖国,具备奉献精神。1933年他再次率领日本男子网球向世界领先地位发起冲击,为此他放弃了学业,连续第3年全球征战。他在法网击败佩里,又一次杀入草地大满贯温网的四强。日本国内的热烈反应难以形容,佐藤影响力已不正常的超越了体育范围:政府许诺如果他能拿到温网冠军,日本就全国放假。哪怕是在日本之外,佐藤也倍感压力。当时他已经贵为世界第3,实力随着年纪增长,没有人能有绝对的自信可以在场上击败他。
不能承受的网球之重 在这一片盲目的乐观情绪中,有一个人是不同的,那就是佐藤本人。巡回赛消耗掉了他的精力,也扰乱了他的心态。1934年佐藤原本计划休战。他想要一个无人打搅的私密的空间,可以专注于经济学的学业,和未婚妻以及家人共度时光。可是日本网球协会告诉他:你的第一任务是为国家服务,是戴维斯杯。就连他的未婚妻也被网协请来劝服佐藤:网球才是第一重要的。 于是,佐藤极不情愿的登上了去往欧洲的游轮。在去新加坡的路上,风平浪静,但之后大雨倾盆,气氛压抑。佐藤没有胃口,抱怨胃疼,作为一位戴维斯杯参赛队伍的队长和明星球员,他表现出极为不合身份的孤僻---永远呆在自己的船舱房间里。游轮接近新加坡时佐藤就已认定自己难以继续。他的队友们一直尝试劝服他,但佐藤坚持就算是继续随队赶赴欧洲自己也难以上场。他说最好的选择是留在新加坡休息,如果健康情况有所改善,再乘坐下一艘船走。
上岸以后佐藤接受了检查,医生说他的胃没有问题,最后诊断为神经性的胃痉挛。在新加坡他的队友打了一场友谊赛,佐藤参加了赛后的联谊会。期间,日本领事和当地的日本名流劝说佐藤继续戴维斯杯之旅。同一天一份来自日本网协的电报也明确要求佐藤继续前行。第2天早上游轮起航开赴槟城,船上载着佐藤,他在午夜之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 佐藤为什么会自杀?官方公告说他因为担心输球而导致精神过度紧张。这样的说明让日本网协沦陷于向球员过分施压的批评声中。 佐藤的未婚妻接受采访时透露他不想跟船继续航程:“我相信次郎自杀完全是因为他想从新加坡回国,而网协却要求他去欧洲。我不会改变是网协诱使他自杀的观点,次郎是个有荣誉感的人,他每次都是为了日本的荣誉而战。”
2019年,日本戴维斯杯
不管怎样,1934年4月佐藤在穿越马六甲时消失,以至于日本网坛失去了那时最为优秀的网球运动员。直至2014年,日本才又出现了打进大满贯男单四强的选手锦织圭,而截至到现在日本戴维斯杯的队伍也没能重建当时的辉煌。 来源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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